纳粹——苏联蜜月

前苏联政府已经明白了希特勒的意图——在波兰东部集结德国部队，100万纳粹军队驻在附近的巴尔干半岛，德国武装部队先是征服了南斯拉夫和希腊，继而又占领了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匈牙利。斯大林虽然不愧是赤裸裸的现实主义者，但他仍然盲目地希望俄国会躲过希特勒这个纳粹暴君的暴怒。在1941年春天的这几个星期中，莫斯科和柏林的外交往来中却存在着某种不现实的、几乎难以置信的、十分奇怪的东西。在这些往来中，德国人笨拙地企图把克里姆林宫欺骗到底，而前苏联领导人看来对现实还没有充分了解并据此及时采取相应行动。

虽然前苏联对德军进入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随后又进攻南斯拉夫和希腊，三番五次提出抗议，认为这违反了纳粹—苏联条约，是对俄国“安全利益”的严重威胁，但是，随着德国进攻日期的接近，前苏联却格外努力去姑息讨好柏林。而且斯大林自己在这方面起了带头作用。

克里姆林宫的人们尽管以多疑、狡猾和冷静著称，尽管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切证据和警告，但是直到最后一分钟还没有认识到他们将会受到进攻——而进攻的力量之大几乎会毁灭他们的国家。这几乎是不可想像的，然而却是事实。

1941年6月21日令人愉快的夏晚9点半，即在德国预定开始进攻以前的9小时，前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接见了德国大使舒伦堡，表现了他的“最后的昏庸”。前苏联外长莫洛托夫提到德国飞机进一步侵犯边界的行动，他说，他已经指示前苏联驻柏林大使提请里宾特洛甫外长注意这些行动。在这以后，他转而谈到另一个问题：

有若干迹象表明，德国政府对前苏联政府不满。甚至有谣言说，德苏之间即将发生战争……前苏联政府不能了解德国不满的原因……

舒伦堡不久就要得到这种情报。

因为里宾特洛甫正在从柏林向莫斯科发给他日期为1941年6月21日的一封密码长电，上面写有“特急，国家机密，大使亲收”字样。电报的开头说：

在接到这封电报以后，仍存在的一切密码文件要统统销毁。无线电要加以破坏。

请立即通知莫洛托夫先生，你有紧急的事要通知他……然后请向他发表下列声明。

这是一个现在已经见惯的声明，其中充满了陈腐的谎言和捏造，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制造这种谎言和进行这种捏造已是十分熟练的了，因为他们以前常常进行这种捏造以便为每一个新的无端侵略行动进行辩解。或许是这一次在纯粹厚颜无耻和欺诈诡术方面多少超过了以前的几次。声明说，德国信守纳粹一苏联协定，而俄国却一再破坏它，前苏联对德国进行了“破坏、恐怖和间谍活动”。前苏联“反对德国在欧洲建立稳定的秩序的努力”。前苏联同英国一起阴谋“进攻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德军”。由于集中“现有的全部俄国部队于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的一条漫长的战线上”，它“威胁了”德国。

里宾特洛甫在最后通知他的大使说：“请不要就这项照会进行任何讨论。”舒伦堡曾用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致力于改善德苏关系，他知道对前苏联的进攻是无端的和没有道理的。可是如今他除了感到震惊和幻灭之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在天刚黎明时到克里姆林宫，宣读了德国的声明。莫洛托夫终于目瞪口呆，他一声不响地听完了，然后说：

“这是战争。你认为应该这么对待我们吗?”

就在同一天的黎明时刻，在柏林的威廉街出现了一个类似的场面。6月21日的整个下午，前苏联大使弗拉季米尔·杰卡诺索夫一直在打电话给德国外交部，要求会见里宾特洛甫，以便提出他对德国飞机进一步侵犯边界一事的温和的抗议。但他得到的答复是，纳粹外长“不在城里”。后来，在22日清晨两点，他接到通知说，里宾特洛甫将于清晨四点在外交部接见他。这位大使曾经是副外交人民委员，是斯大林手下的一名解决困难的能手，曾经主持过立陶宛的接管工作。他在外交部像莫洛托夫在莫斯科一样受到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震动。

这个傲慢的纳粹外长接着说明问题是什么，里宾特洛甫给了这位大使一份舒伦堡当时正在向莫洛托夫宣读的备忘录的抄件，并且通知他说，德军当时正在前苏联边界采取“军事反措施”。这位吃惊的苏联大使迅速地恢复了镇定，并且对于这种事态发展表示深切的遗憾。他把这种事态发展归咎于德国。然后他站起身来，敷衍地点了一下头，没有握手就走出了房间。

纳粹—苏联蜜月时期终于结束了。1941年6月22日清晨3点半，在克里姆林宫和德国外交部最后的外交仪式结束之前半小时，希特勒沿几百英里长的战线发出的大炮轰隆声把这一蜜月轰得烟消云散。